葩葩·幽柔

职业刀子精

第五章 意难忘(3)

蓝倾怀将车停在市三院职工宿舍的社区门口,并未多说什么。蓝倾欢一路上何其紧张慌乱他看得见,不必再如薛霁一般叮嘱许多,给她施加任何压力了。

“小怀,如果你是沐辞,你会希望我回来陪你吗?”

蓝倾欢双手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杆,试探着问道。蓝倾怀垂眸认真忖度片刻,点点头道:

“会的。姐,沐辞哥的家人不在这里,你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。”

“好,”蓝倾欢点了点头,感激地张开双臂拥抱了对方,“谢谢你小怀。”

晌午的阳光最为毒辣,只是在深秋时节,也一并被潮冷的风吞没了。蓝倾欢拿出钥匙,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,终于转动门锁,打开了隔阂。

“沐辞?”蓝倾欢走到客厅放下了手中那只保温盒,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。

“你来了……”沐辞像是被她吵醒的,睡眼惺忪,人也无甚精神。他看起来异常疲乏,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。

“沐辞,你生病了吗?”

蓝倾欢抬手抚在人脸颊,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温声问着。她不知此刻自己能够做些什么,抑或应当做些什么。一直以来在这段感情里她都被保护得太好,以至于不懂得如何去付出。

“没事,”沐辞竭力扯出一抹笑容来,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,“可能是昨晚着凉了,睡一觉就会好起来。”

“那……那喝完汤再睡吧,我带了妈妈炖的汤。”蓝倾欢说着,指了指摆在客厅餐桌上的那只保温餐盒。沐辞不自觉抬手压在上腹,昨夜至今这恼人的疼痛无休无止,来势汹汹;先前目睹白秋华离世暂时的痛苦所淹没,继而卷土重来,愈演愈烈。

他的确已吃不下任何东西。

但一迎上蓝倾欢掺杂着期待、乞求,甚至是恐惧的目光时,他也只能笑着点点头,沙哑着嗓音开口:

“好,谢谢你,倾倾。”

果然,蓝倾欢闻言立时笑逐颜开,眼中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,惊喜道:

“那我去热一下,马上就好!你等我啊!”

她的欢欣鼓舞就是这般简单,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被她传染得愉悦起来。于是看见她蹦蹦跶跶拿着餐盒跑向厨房的背影,沐辞也觉得,那是一朵时间最可爱的阳光,柔柔暖暖的洒在心上。

他的倾倾啊,那么热烈又甜美,让他总要质疑自己是否在做梦。就算是梦,也一定是一场不愿醒来的,最美的梦了。

突如其来的来电打断了他的思绪,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八位数号码,他没多想直接点下接听放在耳边,另一边传来的声音,却如晴天霹雳,令他霎时如置身霜雪。

“沐辞,你手里还有多少钱?沐炎刚刚联系我们了,他急着用钱!”

十二年,他来到这座城市十二年,这样的电话便如噩梦一般纠缠了他十二年!电话的那一头,是于他而言理应称作“父母”的所谓“家人”。

或许是因为他屏蔽了家里的电话、父母的手机,所以这一回是换了其他的号码。就算是这样,这个家还是不打算放过他的。

“沐辞你说话啊!沐炎他说催债的不是普通人,不给钱,会要他的命!”

沐辞阖眼叹了一声,侧目瞟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蓝倾欢,背过身故意压低了声音:

“要多少。”

“二十万!就二十万!沐炎说这是最后一次了!”

程月哀嚎着苦苦请求,他似乎也能隐约听见沐平章的呵斥,在不断控诉着他作为长子的无情无义,对这个家的背叛和亏欠……

从前上学时候,他大约会相信、会自责、会反省自己的无能。

然而现在,时间麻木了这份歉疚,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位置。

于这个家而言,他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替沐炎还债善后的机器罢了。十二年前他离开家,再没要过父母一分钱;十二年间他发疯的学习工作,拼命想为自己挣一个体面的未来,而这个家像是贪婪的吸血鬼,用养育之恩来绑架他,势要将他榨干……

沐炎是次子,是沐平章和程月的亲生骨肉,却不是他的亲兄弟。

他同蓝倾怀一样,是养子,不同的是蓝倾怀比他幸运。因为他的到来,是为了替程月真正的孩子引路。

多可笑的说法。

可当时的人们就是这么愚昧,以为收养一个孩子,不久之后就能得到自己的孩子。

多可笑的命运。

程月真的怀上了一个孩子,正是沐炎。

所以沐辞理所当然成为了长子,一个从生到死,都必须为这个家奉献一切的长子。

“我拿不出这么多。”

这样无能狼狈的话,他说了不止几十次了。

但无一例外,程月和沐平章皆是不信的。

不出所料,程月默了一会儿,旋即哭天抢地悲惨极了,大声怒骂着:

“不孝子!不孝子啊!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,我当初就该把你丢到路上不管!可怜我的沐炎,我的沐炎啊……”

“他是可怜。”沐辞怒极反笑,“他可怜在有你们这样的父母。你们若是早些教会他明辨是非,他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。这一次,我帮不了他。”

“浑小子!”是沐平章一把夺过了电话,颇具威胁厉声道,“我告诉你,我知道你在哪里工作,也知道你住在哪里!你要是不给,我们就找到你的医院去,问你的领导要,让你的同事们都看看,你就是个见死不救、忘恩负义的白眼狼!对了,上次我还听说你交了个有钱的女朋友,你拿不出来,去找她借啊!别等我们去找她,替你开口!”

一席话如倒钩,再一次将心底那根浅浅扎着的刺瞬间没入血肉。沐辞握住手机的手指不由得握得更紧,直至指节泛起异样的青白。他抿着唇不答话,实已无可奈何。

“好……”他终究再一次妥协,为了不让养父母寻来,为了不给医院和蓝家添更多的麻烦,“给我一周时间,我会尽力。但是记住,这是最后一次!最后一次!”

同样,这样的威胁,也早已不是第一次了。

可每一次,到底不是最后一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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